今天想吃腰子吗  

棋昱/七月一隅

>龚子棋×蔡程昱

>现实be,一方死亡

>两年前的文,随便看看


“爱如一炬之火,万火引之,其爱如故。”


1.

在我十岁,五年级那个暑假的末端,随着蝉鸣的声音逐渐减小,我的外公走到了生命尽头。


家里挤满了人,来来往往行色匆匆。大多是外公的生前好友,有好几位爷爷经常到家里来和外公喝茶闲聊,印象里的他们都很和蔼笑声爽朗。可是现在他们的脸上却乌云密布,任由窗外的太阳明媚也照不进这间屋子。


其实外公不在这儿,他早早睡进了一个木盒子里被安置在山顶的一个殡仪馆。听妈妈说今天是外公葬礼的日子。被大家围在中间的那个人也是我的外公,是的,我有两个外公。从小我就知道我们家庭和其他人的不太一样,我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两个外公。他们俩对我都很好,一个总是笑眯眯的把我抱起来趁妈妈不注意塞糖给我吃,另一个就严肃许多了,虽然不太爱笑,但总是乐意教我下棋,牵着我在公园里散步。我不太清楚我的两位外公年轻时是做什么的,妈妈也不怎么跟我提起,不过想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然那些哥哥姐姐们见了他们俩也不会恭恭敬敬的叫一声“蔡老师”和“龚老先生。”


今天这些人都是来劝外公去葬礼的。


他抱胸坐在沙发上眉头紧皱,七十几岁的人目光却不似其他同龄人一般混沌,相反的是他眼睛里有光。外公不停摇着头,大有一副你们把嘴皮磨破了我也不会动的姿态。我不知道外公为什么这么执拗,平日里两人的关系也是那种走哪儿都非要一起的,连过马路也要拉着手。

我看着外公紧锁的眉头想起昨晚上起夜的时候看到他一个人在阳台上抽烟,我极少见到外公抽烟,有时候抽一根也会被另一位念叨老半天,说什么“抽烟费嗓子。”之类的话。其实外公话一点也不多,甚至少得可怜,哪儿轮得到费嗓子呢,想必不抽烟也是为了少听些叨叨。可是昨晚上外公脚下却散落着一地的烟灰烟蒂,借着月色我看的不真切,但是夹着烟的那只手却是真实的在颤抖。平日里背挺得笔直的外公,在月色下却少有的佝偻了些。


我想,外公应该是寂寞的。

但我却一时之间分辨不出他身上那股子清冷是来自月色的衬托还是枕边人的离去。

我从未见过他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笑也没有哭也没有,生气的时候稍微皱皱眉头就能把我吓得哆嗦。这次也是,从另一位外公去世到现在的几天时间里我一次也没看到他哭,哪怕是眼睛都没有红一下。我不信外公是一个薄情之人,更不信他在陪伴了自己几十年的人离开后会感觉不到难过。

我站在人群之外看着他,或许是被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烦了,外公的眼睛半睁着只盯着茶几上的某一处看,想来那些人也是在白费这么多口舌了。


“爸,您就去吧。”我听到妈妈说,“今天就算是最后一面了啊,爸。”妈妈的声音带着哭腔,这几天下来她的眼泪就没断过,有时候收拾着东西就一下子哭了出来。

外公叹了口气,拍了拍妈妈的手仍旧是摇摇头,似乎是铁了心不会去。妈妈还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却被站在旁边的李爷爷拉住了,“闺女,你爸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你也别多说了,他不愿去就不去吧,咱这儿这么多人呢,也不怕你那个爹路上孤单。” 妈妈又转头看一眼外公,将眼泪抹去后起身道:“爸,那您好好在家待着,我们结束了就回来。”


外公应了一声不再多说,妈妈过来牵起我的手随着一众人走了。

余光里的外公肩膀一下垮了下来,像是被人抽去了什么似的被丢在在沙发上。



2.

夏天的雨不像春天那般料料峭峭,总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了。去往山顶的车窗被突如其来的雨点打得噼里啪啦作响,车窗上的雨滴随着车的前行逐渐汇聚成一条细细的水流而后滑落下去。路上偶有前来扫墓悼念亲人的行人撑着把伞和向前行驶的车渐行渐远最终只留下一个在雨中的模糊人影。

我靠在车窗上向外张望着,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我的手不由自主摸向衣服的荷包,小心翼翼护着里面的东西生怕落在了哪儿。其实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说起来甚至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物件儿。但是这是外公在我出门前递给我的,嘱咐我让我带着它一同上山然后交给我妈妈。


一群人熙熙攘攘走着,下车的时候天就放晴了,周围弥漫着雨冲洗过后草木的清香还有泥土的味道,偶尔踏过一个小水洼溅起一滩水混杂着泥浆将行人的裤脚沾湿。


但是没人会在意这种小事。


妈妈走在人群的最前面,我紧随在她身后。在引路人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了最终目的地——外公将要永远沉睡的地方。四周开阔无人打扰,想必是妈妈他们挑了好久选出来的地方。一块墓碑已经矗立在了那里,可是它并没有扎根在正中央,在平地偏右的位置正好留出了一大块空地好像在等候谁的归来一样。

许是环境过于肃穆的原因,来的人们都不约而同停止了交谈,只有妈妈和李爷爷他们几位长辈在和人交流着什么。黑色的人们静默着,伫立着,天上的飞鸟,地上的爬虫草木仿佛也定格在了这一刻,构成一幅令人感到压抑的油画。


大概是时间到了,人们开始各自行动起来,我只能站在一边看着帮不上什么忙。快到最后的时候我猛然想起包里的东西,赶紧掏出来扯了扯妈妈的袖子递给她。


是一副眼镜,家里那位外公常戴的那副。


妈妈接过来一看便红了眼,捂着嘴哭了起来。李爷爷在一旁听到动静走过来看到妈妈手里的东西,长长叹了口气望向远方似是在跟谁说话一样说道:“你说你啊,这是何必呢?”


“罢了,想必你不来见他最后一面也是他的意思。”李爷爷拿过那副眼镜递给工作人员又说道:“你大可放心,到了那边他也会过得很好的。”


“你会替他看清的。”


一阵忙碌过后,人们踏上了返程。我转过头去想看最后一眼时却刚好被行人挡住了视线,阳光正好照在那个地方,照在墓碑上的那个名字上,照在这个主人的生平上熠熠生辉,就像这个人的一生一样散发着光芒。


“蔡程昱。”我最后看了一眼,

“再见,外公,您在那边一切安好。”



3.

接着开学,我便随妈妈去了外地,再见到外公已经是又过了小半年。


当再一次踏进这个家门的时候,我清晰的感觉到什么叫 ‘今时不同往日’ 。家里的物件都没动过也没缺少什么,但就是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就像那晚的月光一样——清冷。


外公端着菜从厨房出来见了我说:“来了啊,正好洗洗手吃饭了。”外公好像老了许多,其实七十多岁的人还能老到哪儿去呢,但总是觉得他不如以前精神了,自从那天过后。饭桌上放了三副碗筷,我心想是不是还有个人要来于是便坐着迟迟未动筷子。外公把汤端出来说道:“吃呀,不用等我。”


我又看了眼那副碗筷摆放的位置,正是以前另一位外公常坐的地儿,当下明了,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当时妈妈说要把遗像放在家里时都遭到了外公的拒绝,现在却在每次吃饭时都留一副碗筷,想来也是固执的总不愿意去承认那人已经离开了。


饭后我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放着一本被翻开的厚厚的相册,想必是外公经常翻看的才放在这儿。我拿起来从他翻开的那一页开始看,里面的相片大多都只有他们两个人,有时候会看到一些其他年轻的面孔,有些人看着很熟悉,大概是经常与外公往来的那几位,有些我倒是一次都不曾见过。年轻时候的他们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闪烁着光芒,大有一副把命运攥在手里的自信和不羁。


翻到最后的时候只剩两张照片分别贴在两页上。


一张是大合照,我粗略数了一下大概是三十多个人。他们站在舞台上,可能是在举行什么盛大的晚会,金黄色的灯光洒在每个人的身上仿佛给他们镀上了一层金。可惜我距离他们那个年代实在是太远了,不然如果有幸能去照片里的现场感受,想必一定是非常震撼人心的。


另一张是两位外公年轻时候的合照,和前一张照片里穿着一样的衣服,大概是结束了以后拍的。照片上的俩人笑的都很开心,隔着照片和几十年的时间距离我都能清晰感受到他们当时的心情。我这才想起,从刚刚翻看的照片开始到现在的最后一张,每一张里面的那位外公都笑的很开心,那些笑容一看就知道是发自内心的,真且干净,想来也是被人好好守护了一辈子。


我注意到这张照片下有一句话,字迹清晰没有被时光打磨过的痕迹,就像是刚写上去不久的。


“那个时候哪里有什么旧时光,又哪里想得到转身看经年时只剩下一个人,谁都尚未踏上天涯路,只是轻声承诺长相守。一生都穷尽在一个人身上。”


我印象里的外公是很少表达自己感情的人,现在想想,也可能是他把所有的情都用在了单单一人身上,旁人是再怎么样也无法感受到的。妈妈也说过,他们两个人一路风风雨雨走到现在不容易,当初顶着世人多大的压力才一路走到今天,猜疑也好嘲笑也罢,现在都让时间证明了一切。



2019年8月25日                       星期日


今天是外公的葬礼。

大家都很难过,可是家里那位外公说什么都不去参加葬礼,真是太奇怪了。



2024年9月10日                      星期二


外公走了。



2024年9月12日                      星期四


外公走之前再三嘱托我们将那本相册里的最后一张照片拿出来和他放在一起。照片早已泛黄,下面的字迹也有些看不太清了,但我却记得很清楚。



2024年9月13日                      星期五


今天是外公下葬的日子,我们又去到了那个山顶,我这才明白为什么之前那位外公的墓碑不被放在正中央。



2024年10月3日                       星期四


今天看了一本书,有这样一句话

“爱如一炬之火,万火引之,其爱如故。”

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我的两位外公。


2022-03-15 热度-10 声入人心棋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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